当晚,这段录音被加密上传至全球镜像节点。与此同时,全国三百多个城市同步点亮灯光装置艺术??由无数小型扬声器组成的“声音森林”,每一只喇叭都在重复播放不同年龄、性别、方言的人说出的一句话:
“我在。”
“我痛。”
“我还活着。”
三个月后,“回声计划”迎来第一百个流动倾听站落成仪式。地点选在曾经的“晨曦计划”总部遗址。那天,阳光正好。上百名曾接受情绪矫正的孩子来到现场,他们中有些人至今无法正常表达喜怒哀乐,有些人仍在服用药物控制情绪波动,还有些人,再也无法回忆起十二岁之前的任何事情。
但他们全都带来了东西??一本日记、一幅画、一段录音、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这些东西被逐一投入仪式中央的熔炉,在火焰中化为灰烬。随后,灰烬被封装进一百枚玻璃胶囊,嵌入倾听站外墙,形成一面“记忆之墙”。
陈拾安站在台上,面对人群,只说了短短几句:
“我们不是来复仇的。
我们也不是来抹去过去的。
我们只是想证明??
哪怕最微弱的声音,也曾在这个世界上,真实地震动过空气。”
仪式结束时,一个小女孩跑上前,塞给他一张纸条。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:
“叔叔,我昨天第一次对我妈妈说‘我不想上学’。她哭了,但也抱了我。原来说出来,不会死。”
他攥着纸条站了很久,直到风吹起衣角,才发觉自己也在流泪。
那天夜里,他梦见了周默。
男孩坐在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上,手里拿着一块融化的奶酪,笑着对他说:“谢谢你,让我记得味道。”
醒来时,窗外晨光初现。
手机亮起,是阿岩的消息:【边境信号增强,绿洲小学的风铃墙已实现跨省声波互联。今天早上,第一阵风吹过,八个省份同时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。】
陈拾安起身走到窗前,推开玻璃。
风灌进来,带着泥土与新生的气息。
他闭上眼,仿佛听见了千万种声音??哭泣的、呐喊的、颤抖的、微笑的??它们交织在一起,不再是孤独的回响,而是大地本身的脉搏。
他知道,这场战争远未结束。
仍会有父母选择“修剪”孩子,仍会有机构打着“进步”的旗号实施精神控制,仍会有无数声音在黑暗中熄灭。
但他也知道,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开口,
只要还有一阵风肯带走一句话,
火种就不会灭。
他转身拿起背包,准备启程前往下一个城镇。
桌上留着一张便签,是昨夜写下的最后一句话:
“教育的意义,不该是制造听话的回声,而是守护每一个敢于发出不同频率的灵魂。”
阳光洒进来,照亮了字迹。
像一场无声的宣誓。